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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熊

*世界观设定部分取自电影《龙虾》

 

1

“如果配对失败了,你想变成什么动物?”

“黑熊。”格朗泰尔说。

酒店经理给了他一个得体而麻木的微笑。“为什么是黑熊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格朗泰尔说,“我随便说的。”

“在这种事上不能随便。”经理说。她的微笑还是那样,口气却听起来有点不耐烦,“我们需要确定如果你失败了要变成什么。请理解,我们在这种事情上不能浪费太多时间。我说这些并非是为了让你难受,格朗泰尔先生。但你不能回避这种可能性……”

配对失败的可能性,是的。格朗泰尔知道她想说什么。今天是他入住的第一天,可是她已经开始要向他确定这件事。他知道他们对其他人是怎么做的。艾潘妮——住在208号房,他楼上的那个姑娘——他知道他们对她说,如果你没想好,那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想想。他还知道他们对那个金发女孩,住在艾潘妮隔壁,说——没关系,甜心,你暂时想不出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是的,她们看起来很容易找到配对。她们年轻,甜美,漂亮,有很多性格特点。而格朗泰尔——他长得很丑。当然,他也有很多性格特点,但是怎么指望靠这样的共同点来配对呢?两个酒鬼?两个瘾君子?两个愤世嫉俗者?他很怀疑有没有人愿意帮他们宣读这样的配对誓词。

“好吧。”他咕哝道,决定给这位女士行个方便,“因为黑熊很巨大。有很厚的皮毛,看起来很暖和。”他沉默了一会,仔细思考,“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……像孩子一样的眼睛。”

酒店经理笑了。这回比之前真诚一点。

“很好,黑熊。”她说,“不错的选择,很适合生活在森林里。”她转过头对身边的服务生说,“记下来,如果45天后,这位先生还没有找到伴侣,我们会把他变成一只黑熊。”

格朗泰尔沉默不语。

“可以给我送些酒么?”他们离开房间时他说。

酒店经理回头看着他。

“当然,先生。”她说,“但单人房只供应小麦啤酒、烟煤威士忌和伏特加。双人房供应红葡萄酒和白香槟。您需要升级到双人房才能享用。”

“威士忌。”格朗泰尔说,“威士忌就够了。”

 

2

格朗泰尔很快和艾潘妮熟络起来。毕竟,他们有很多共同点:酗酒,愤世嫉俗,尖酸刻薄……

“我想你们很快就会配对的。”珂赛特——现在格朗泰尔知道那个金发女孩的名字了——在一天晚上的舞会中善解人意地说。

“我不想因为什么愚蠢的相同点去配对。”艾潘妮说。

“但是只有有相同点的人才可以一起去城市里生活呀。”珂赛特友好地说。

“这有什么意义?”艾潘妮粗声粗气地说,“我们又不是商品在货架上归类。”

格朗泰尔对她表示赞同。他们的确很像,因此他很欣赏她,也因此他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和她配对。

当然,他也知道艾潘妮其他的原因:她已经倾慕那个姓彭眉胥的男青年很久了。他来酒店比艾潘妮要晚十天,但是比格朗泰尔早。他看起来友善,活泼,有点害羞,但很可爱。当所有单身住客被安排一起出发去捕猎那些游荡在森林里的孤游者——那些拒绝被配对,不住在城市里,也不住在酒店里的人——时,他总是因为心软和笨拙什么人也抓不到。艾潘妮这时总会抢过他的标枪扎在自己的猎物上。

她比他早入住十天。她比他更需要这个捕猎一名孤游者就把入住期限延长一天的机会。

“你想跳舞吗?”马吕斯·彭眉胥走过来说。

“好啊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艾潘妮和珂赛特同时说。

“抱歉,”马吕斯说,他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,脸很快就红了,“我在问珂赛特。”

“噢。”艾潘妮说。“当然,没关系。”

他们一起看着另外两个年轻人——温柔的女孩,害羞的男孩——相拥着滑进了舞池。

“你想跳舞吗?”格朗泰尔说。

“不。”艾潘妮说,“我们去喝杯酒。”

 

3

格朗泰尔第二十八次捕猎,艾潘妮第五十三次捕猎时,森林里在下雨。

他们下车时是下午两点,返回集合点时是晚上六点。他们对望了一眼,都浑身湿透,失魂落魄,双手空空如也。

“我看到一个男人。”格朗泰尔说,他的头发全湿了,卷发挂着水珠垂在他的脸上,说话时一滴一滴冰冷的雨水落进他的脖子里。他的嘴唇冻得发紫,还有点颤抖,“我想,我想他是个孤游者。他穿着一件戴兜帽的雨衣……他背着两把猎枪。他有一头金发,雨水落在上面,然后轻盈地滑下来。那场面与其说是金发,不如说是融化的金子。我们在一棵开衩的山毛榉两侧经过时对视了。我想他的眼睛是蓝色的。就像……就像蓝色的火焰。他那么美!我没有开枪。那一刻,一个念头突然经过我的脑海:我想现在就变成一只黑熊。这样我就可以住在森林里……住在他的身边。”

他说完了。他的声音发抖。他等着艾潘妮说:你不该对一个孤游者产生爱欲。首先,孤游者厌恶这个系统,他们不和任何人配对。其次,在酒店里,单身者是不被允许有爱欲的。是的,格朗泰尔明白。如果他想着那个金发的孤游者手【//】淫,酒店经理就会叫人烫伤他的手。他以前看他们对别的住客这样做过。

艾潘妮没有说任何格朗泰尔以为她会说的话。

“我看到马吕斯和珂赛特在接吻。”她说。她的头发也全湿了,但她好像已经感觉不到冷了。

“艾潘妮·德纳第,今日捕获零个孤游者。”那个负责捕猎成果统计的服务生站在他们对面说,“住店日期加零天。剩余住店日期一天。”

 

4

“我告诉他们我想被变成马。”艾潘妮说。

“为什么?”

“我曾经有个妹妹。”她说,“她配对失败,变成了马。我希望我可以去找她。”

格朗泰尔愣了一下。“你的妹妹为什么会比你先变成动物?”

“她一成年就进入酒店了。”艾潘妮说,“而我当时……找到了伴侣。”

“他为什么离开?”

“我们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都很’坏‘。”艾潘妮说。

“你并不坏。”格朗泰尔忍不住说。

“也许吧,”她苦笑了一下,“也许这就是原因。他离开我,去找另一个更’坏‘的女孩了。”

“噢。”格朗泰尔愣愣地说,“这是坏事吗?”

艾潘妮没有说话。

“我希望我还可以认得出她。”最后她说,“我的妹妹。你知道吧?你觉得她还记得我么?”

格朗泰尔看着她。

“嘿,”他轻声说,“我可以帮你。不难,对吧?我们只需要假装我们想要配对。我们有很多相同点,不是吗?我们酗酒。我们愤世嫉俗。我们尖酸刻薄……”

艾潘妮的眼神让他住嘴了。

“那太可悲了。”她说,“我值得更好的。”

噢,是啊。格朗泰尔想。“好吧,我只是不想你变成动物……”

“你也值得更好的。”她严厉地打断了他。

 

她去和酒店经理见面时格朗泰尔陪着她。马吕斯本来想来的,听说他准备了一首诗要送给她,是讲马怎么在草原上驰骋的。但艾潘妮说如果他们敢让他读她就会冲他吐口水。

“我想这样度过我的最后一晚。”她这么说,“我想要穿着我的皮鞋淋雨。我要踩在水坑里,感受冰凉的雨水把我的鞋子和袜子都弄湿的感觉。我想马掌不会有这么复杂的感觉了。”

“很好的选择。”酒店经理赞叹地说,“最好选择一些变成动物之后不能再做的事情。你很幸运,今天的确在下雨。”

他们离开酒店经理的办公室时格朗泰尔转头看她。

“你今晚想让我陪你散步么?”

艾潘妮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
“你不是非要变成黑熊才能去森林里,不是吗?”最后她说,“为什么不去找那个金发男人呢?”

 

5

他们散步时格朗泰尔逃走了。

其实很简单,只需要从那条坚固的大路,滑进泥泞的森林就行了。没有人阻拦他们,没有人监视:谁会真的想做一个孤游者呢?谁会喜欢永远被狩猎呢?

他问艾潘妮想不想跟他一起走。她拒绝了他。他站在雨后泥泞的森林里,看着艾潘妮踢着她的皮鞋,沿着公路,背影消失在雨中。

格朗泰尔独自往森林里走去。这森林是如此野蛮,他以前没有想象过。这里不像城市或者酒店的任何一处。如此潮湿,如此茂密,如此杂乱,如此……只是野蛮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鞋底陷进腐烂的树叶里,远处有鬣狗的叫声,和不知名的动物快速跑过的声音,还有淅淅沥沥、永远不断的雨声。他的鼻腔被潮湿的气息填满,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落在鼻子上,再流进嘴唇里。一瞬间,他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黑熊。

他走了很久很久。他再次醒来的时候,雨已经停了。时间像是正午。他躺在一片柔软的落叶层中,身下的树叶还有一点潮湿。他抬起头,看到那个他先前见过的金发男人站在他身边,俯视着他。

“我是安灼拉。”金发男人说,他的声音就像格朗泰尔想象的一样。冰冷,优美,像森林里的雨水。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“格朗泰尔。”格朗泰尔躺在落叶里咕哝道。“我可以加入你们吗?”

 

6

“安灼拉是一个小暴君。”格朗泰尔这么宣布。

他加入由这个金发男人领导的孤游者群体已经有一周有余。他们以一种疏离的欢迎接纳了他。他们都是从城市或者旅馆逃出来的人,他们穿斗篷,雨靴,栖息在森林中,睡在睡袋里。

“安灼拉消灭一切乐趣。”他接着控诉。

孤游者没有酒精。孤游者不唱歌。孤游者只独自跳舞。(“所以我们只听电子音乐,”安灼拉说,“戴着耳机。”)(“我想抓一只兔子烤来吃,”格朗泰尔有一次提议,“也许我们可以弄点白胡椒、红辣椒粉和肉桂。”“我们去城里只买必要的东西。”安灼拉回绝他。)

“安灼拉冷酷无情。”格朗泰尔下定论。

孤游者并不恋爱。孤游者并不调情。金发的领袖说他们既然要挑战城市里只能成双成对地生活的权威,就只有对立而没有折衷方法。他们有时用藤条施惩,格朗泰尔曾见到他们的领袖对一对孤游者中的情人施刑。他不能否认,这幅诡异的情景当时竟然让他兴奋:金发领袖处女一样纯洁而冷酷苍白的脸庞,在雨水中冰冷得像一尊石像。他手里的枝条落在他人的背部……啪。啪。格朗泰尔因为这诡异的画面勃【//】起了。他只能躲到树后,之后安灼拉问他刚刚去了哪里,他说:和自己嬉戏。

“我们已经改善了许多。”孤游者中的另一人,一名称作公白飞的青年说。他是个近视眼,格朗泰尔知道他有时总和另一个像猫一样漂亮的年轻人眉来眼去,但还没做任何实质性的事情。领袖显然对此没有感应。“上一个领袖会用刀切下接吻者的嘴唇。但安灼拉的方法不会留下任何实质性的损伤。他只希望人们多少能记住……我们仍有规则。”

实际上,他又指出,安灼拉的政策称得上温和。他允许那些互相产生爱意,又符合“拥有共同点”这一荒唐条件的情人离开森林,回城市去生活。然而,那些没有共同点却仍然坠入爱河的人……如果真的存在,按照规则,既然城市不会接纳他们,他们仍然可以留在森林里。

“你们在反对什么呢?”格朗泰尔问。自他记事起城市就是这样。一切都是成对的。一切都是被监控的。到处都是警察。到处都是证件。谁制定了这些规则?谁执行这些规则?他无从了解,触摸不到,甚至窥不到一点缝隙。就是这一点才真正令人窒息。

“那个看不见的荒唐权威。”公白飞温和地说。

 

7

他们下一次去城市采购时,格朗泰尔扮演安灼拉的伴侣。

这种结伴出行是轮流制的,仅仅为了避免受到警察的盘问。然而,在他的手指滑进安灼拉冰冷的指缝时,格朗泰尔还是对上一个和他结伴的人产生了毫无意义的敌意。

“上一个和你一起的人是谁?”他们把食品放进购物篮里时格朗泰尔问。

“公白飞。”安灼拉说。

“你们的共同点是什么?”

“阅读。”

“再上一个呢?”

“古费拉克。”

“共同点?”

“左撇子。”

“再上一个?”

“蓝眼睛。”

“再上一个?”

……

他们采购完所有需要的物资,向二号接驳点走去时,格朗泰尔已经问完了安灼拉所有的搭档。他们竟然都有至少那么一个足以说服他人的相似点,他绝望地想。那他呢?他和安灼拉竟然毫无相似。从头到脚,没一点一样。他又为何被选中参加这次表演?

“这次你为什么挑我一起?”他问。

对答如流的安灼拉沉默了。

“松手吧。”在安静的半分钟后他说,动了动被格朗泰尔攥在手里的手指。“接驳车来了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,从此以后,每一次安灼拉去城市时,被安排和他一起前行的人都是格朗泰尔了。

 

8

一次对酒店的袭击过后,他们失去了热安。他跑得不够快,被守卫的麻醉枪击中了。第二天早上,变形室的后门放出了一只红色嘴巴的鸟。他被变成了一只鸟。红嘴小鸟又飞进了森林,今天没有下雨,他们的头顶传来歌唱声。

“我进入酒店之前在酒吧工作。”他们在半干的树叶间席地而坐,格朗泰尔开始自白。安灼拉此时忙着跟他武器商的接头人见面,没空管理他人的闲聊。“我那时有一个伴侣,我们都爱酒。后来他有一天喝得太醉,发了疯,跑到大街上,被车撞死了。两天后,我就被送进了酒店。我时常在想,我失去他究竟是因为我不够醉……还是不够疯?”

几天后,他们又失去了巴阿雷。这次是在跟踪变形剩余血液和器官的去向途中。他变成了一只豹子,被放回了森林。也许有一天,他也要咬断一个孤游者的脖子。

“你还没有挖你自己的坟墓。”安灼拉恼火地说,“你来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,每个人都要挖自己的坟墓。你还对我们的结局抱有侥幸么?”

“我躺在你的脚边就行。”格朗泰尔说,“你肯定有个坟墓。我就烂在旁边就好。”

“你究竟有什么毛病?”安灼拉说,“为什么总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?”

“你不理解么?”格朗泰尔温和地说,“孤独的人!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反对的是什么。”

又过了一周,他们失去了弗以伊。惯例捕猎活动的人员损耗。他变成了狼。

“如果我每天都向安灼拉宣布我的爱意,究竟会是他先被我打动,还是我先被他杀死?”格朗泰尔说。

“你真是个烦人精。”古费拉克——那个猫一样漂亮的年轻人笑他。

“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爱呀!”格朗泰尔感叹道,“可他却在争取爱的自由。可怜的人。”

“你却又知道了?”古费拉克问。

“至少不是源于’相似‘。”格朗泰尔说,“我们没一点相似。”

“相同点让人更容易产生亲密感,这没有错误。”公白飞插话进来,“我是个近视眼,如果我遇到另一个戴眼镜的人,我会觉得亲近,这很正常。只是亲密并不必然导向爱。”

“只是要把以此定义生活的权力除掉。”古费拉克说。

“安灼拉知道这点吗?”格朗泰尔问。

“当然,”公白飞说,“这就是他追求的。”

“也许吧。”格朗泰尔说,“他会害怕吗?害怕自己从来没理解过自己追求的?”

后来,他们又失去了若李。然后,博须埃。然后……

“古费拉克没有回来。”公白飞说,脸色苍白地清点人数。

“我们去找他。”安灼拉说,“他们一般在清晨进行变形手术。我们大概四点钟去手术室周围埋伏,也许能把他截下来。”

公白飞没有说话。格朗泰尔知道他在想什么。他们曾经试着搭救热安。他们曾经试着搭救巴阿雷。他们曾经试着搭救……从未成功过。要么他们估计错了时间。要么他们没有找到手术点。要么他们损失了其他的同伴。

“他的身份卡片上填写的是他想变成猫。对吧?”安灼拉平静地说,“猫是不会被放回森林里的。它们会被送去城市里的宠物店。”

公白飞诧异地抬头盯着他看。他不是在诧异安灼拉话语的内容,格朗泰尔知道,他是在诧异……

“你理解。”他惊讶而温和地说。

安灼拉看着他。他石像一样冰冷优美的脸上第一次好像有了裂痕。“这些天里,”他艰涩地说,“我开始理解。”

公白飞睁大了眼睛。他看了一会安灼拉……他把视线转向了格朗泰尔。这是什么意思?格朗泰尔因为他的眼神(和其中的可能性)口唇发干。他转过头去看安灼拉。安灼拉躲开了他的视线。

“明早三点半我们去一号接驳点汇合。”他说。

公白飞点了点头。他的视线又在格朗泰尔和安灼拉之间逡巡了一会儿。他转身消失在枝叶间。

“那是什么意思?”格朗泰尔问道。似乎公白飞一离开,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,森林里又开始下雨了。

“你在说什么?”

“你开始理解。”

安灼拉没有说话。

“你理解什么?”格朗泰尔又问道。他口干舌燥,并且开始有些歇斯底里。

安灼拉的蓝眼睛盯着他看。那里面好像在燃烧。

“这都是你的错。”他说。

格朗泰尔伸出手去。他抓住安灼拉的脖颈,把他推得撞上了树干。他的拇指按上安灼拉冰冷的皮肤,他靠过去,他喘着粗气吻了他的嘴。出乎他的意料,在雨水中,在它冰冷的弧线上,那对嘴唇竟然是滚烫的,柔软得不可思议。

“这都是你的错。”安灼拉重复道。他也抬起手去,握住了格朗泰尔的两肋。他掀开雨衣的动作让水幕像跳下悬崖一样落在地上。他们倒在树叶间就像从悬崖上落在树叶间。悬崖上还在下雨。格朗泰尔抬头看另一个人湿淋淋的金发,幻觉之间,像是一片受潮的火焰。

而他为火焰分开自己。

 

他们结束时雨已经停了,深夜黑得像是星星。他们躺在树叶、斗篷、雨衣和四把猎枪上,格朗泰尔感到自己的头发湿透了,每一个毛孔里都散发出潮气。在这样的黑夜和潮气中,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黑熊。

“如果由我来把你变形,”他开口说,“我要把你变成一头狮子。你的毛发像火焰一样,被月光一照,就会变成金子。传说中的英雄会想要偷你的鬃毛,诗人描绘你的眼睛,而我……我只想在你咬断我喉咙时嗅一嗅你潮湿的毛皮。”

森林里今晚连风都没有。另一个人的金发柔软而安静地贴着他的颈侧。

”睡吧,格朗泰尔。“安灼拉说。

 

9

第二天近四点时,天很晴朗,清晨是灰色的。接驳车把他们在酒店门口放下。他们是最后两个下车的。视线的远方,其他人已经跑向了手术室的建筑体,消失在晨雾中。

格朗泰尔很想像他们无数次走进城市时那样牵安灼拉的手。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拿着两把猎枪。

“你在酒店时,”安灼拉突然开了口,“你告诉他们你想被变成什么动物?”

格朗泰尔愣了愣。

“黑熊。”他轻声说。不知为什么,他有点不好意思,“因为它巨大,温暖,还有一双像孩子那样的……”

“湿漉漉的眼睛?”安灼拉说。

啊。格朗泰尔安静地想:他们还是有一个共同点的。他们都认为黑熊有一双孩子一样湿漉漉的黑眼睛。

 

 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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